一番虚与委蛇的表面寒暄后,众人便徐徐落座。
除了百户卢连,罗总旗以外,还有几个陪席的小旗官。
与卢连罗总旗假惺惺的神色不同,这几个小旗官对肖重的敌视和不屑都几乎写在了脸上。
“肖典史勿要见怪,他们几个都是不长眼的狗东西罢了。”
百户卢连笑吟吟的招了招手,那边停下的乐器又接着奏响。
“毕竟肖典史那日斩的小旗官,乃是他们的弟兄,难免有几分怨怼。”
“今日本百户将肖典史请来,便是让他们向肖典史致歉,化干戈为玉帛如何啊?”
说罢,卢连也不等着肖重点头,直接向那几个坐立不安的小旗官呵斥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,还不快给肖典史敬酒赔不是!”
说罢,那几名小旗官忿忿不平的脸色上闪过几分挣扎。
但是碍于百户卢连的威势而不敢反对,只能一脸古怪的朝肖重不情不愿的举杯敬酒。
“还请肖典史见谅。”
肖重如同没有见到他们那怪异的深情,犹自举杯笑道:“呵呵,好说,好说!”
说罢,直接将杯中酒一饮而空。
见到肖重竟然如此直白豪爽,众人的脸上都是露出几分诧异。
然而当肖重喝完酒后,抹了抹嘴巴,啧啧摇头,不无惋惜道:“说起那日罗总旗的副手,着实可惜了。”
“虽然只是小旗官,但未来前程远大,又何必妄想谋逆呢?”
“本官实在是不想斩他的,只可惜他脑袋非得往刀刃上来碰,拦不住啊。”
肖重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,直接将那群本就有些按捺不住的小旗官激得两眼欲喷火。
砰!
其中一人猛的拍桌而起,指着肖重的鼻子喝骂道:“官府衙门斩人尚且要上呈刑部审批。”
“而你却大庭广众之下肆无忌惮的斩了我临海所的弟兄!可是将我等皆不放在眼里!”
“如此草芥人命,尔也配为官吏?”
“呦,委屈上了?”
肖重眉峰微挑,依旧悠哉悠哉的拿起筷子夹菜,手里的动作半点不慢。
“说到草芥人命,恐怕十个肖某也不及你们临海所吧。”
“有人可怜这一个小旗官,却没人可怜那惨死道上的上百名商贾,这世道真怪。”
那小旗官闻言顿时动容,没想到肖重竟敢骑脸放大,顿时有些慌乱,连忙掩饰道:“你在胡说什么,你斩了我临海所的人,扯什么狗屁的商贾!”
“就是,还草芥人命,笑话!我临海所向来行事本分,你莫要污蔑!”
“不愧是官字上有两张口,颠倒黑白,攀咬是非果真有一手。”
其余几个小旗官纷纷同仇敌忾的应声附和,看着肖重的眼神愈发不满。
砰!
肖重的酒杯重重磕在桌面上,双目锐利的瞥向那几个小旗官:“诸位是否清白,自己可要想清楚了。”
“肖某能斩一个小旗官,就能斩两个三个!”
肖重鹰视狼顾的扫过每一个小旗官那有些慌乱,色厉内荏的面色,冷冷道:“本官奉朝命查办钦案,只要稍有嫌疑,就算将你们全斩了刑部也不会多说半个不字!”
此话一出,那些小旗官都是不由得后退两步,将慌张的面色投向罗总旗。
罗总旗见到数名小旗官发难非但压不住肖重,反而被他逼得连连后退,同样面露难色。
不过他依旧开口道:“诸位,今夜良辰美景难得,何必大动肝火呢?”
旋即他举杯朝向肖重:“肖典史也是按规矩办事,依本总旗看呐,杀得好!”
“只要于办案有好处的,杀谁对于肖典史而言不过点头地,分内事!”
看着罗总旗假模假样的出来和稀泥,肖重只是稍稍点头:“为临海所除一条乱吠的狗,希望不要怪罪。”
肖重话里话外将一个小旗官比作狗,令得在座的那些小旗官如坐针毡,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。
只能头上暴着青筋,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闷酒。
就连罗总旗那假惺惺的笑容也是僵了一下,流露出不快来。
然而就在此刻,那主座上的百户卢连朗声笑道:“肖典史此话在理!”
“这临海所什么都不多,就是多狗。”
“这听话的狗该留,不听话的狗自然当除。”
说罢,他举起一杯酒向肖重敬道:“有劳肖典史为民除害了。”
“哪里哪里。”
肖重摆了摆手,同样举杯道:“查案心切,杀狗只是顺手的。”
“如果卢百户手下有乱吠的狗,尽可告诉肖某,让肖某替你斩了他!”
砰!
那些小旗官听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了,直接拍案而起!
“大言不惭!”
“区区一个典史也敢这般大放厥词,就算今晚斩了你在临海所又能如何!”
“在我们临海所的地盘上尚且不知收敛,你找死!”
随着铿锵一声,他们刀身出鞘半截,瞬间剑拔弩张。
肖重的面色一肃,将喂到了嘴边的酒杯徐徐放下,淡淡的朝百户卢连望去:“百户大人的麾下是要做什么,杀官造反吗?”
“杀别的官,尚且有转圜的余地。”
“但本典史身负钦命,若死在了你临海所,恐怕麻烦的很吧。”
肖重此话一出,那百户卢连肥胖的脸皮也不由得一抽,朝那群义愤填膺的小旗官喝骂道。
“放肆!”
“肖典史是临海所的贵客,你们这是不给本百户面子吗!”
那些小旗官闻言,顿时面色不甘地朝百户卢连拱手道:“小的不敢。”
卢连冷哼道:“向肖典史赔罪!”
那群小旗官顿时面露难色,但在卢连那锐利的眼神逼视下,不得不咬紧牙关地朝肖重敬酒。
然而肖重却是罢了罢手:“好说好说。”
说罢,他直接一手提起一壶酒,一手拿着酒杯走到这些小旗官身后。
给自己倒一杯满饮,又给这些小旗官倒一杯,直接劈头盖脸地从脑袋淋下去。
顿时,辣烈的酒水顺着纱帽流满这些小旗官的脸面。
他们心中恨不得杀了肖重,但却不敢轻举妄动,只得攥紧双拳,任由肖重摆弄。
“这样的赔罪才够有诚意嘛。”
一壶酒终了,肖重才满意的落座。